第一章:灯火阑珊处的告别凌晨三点的胶带撕裂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田婉盯着纸箱边缘那道洇开的血痕,
像看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那是她指尖被割破时留下的。这套180平的江景公寓,
曾是裴言用第一笔融资砸下的战利品,如今每个角落都浸透着冷意,
连中央空调的风都带着金属的腥气。落地窗倒映着她单薄的身影,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五年前,这里还是片待拆的旧楼,
她和裴言挤在对面巷弄的出租屋里,踩着木梯爬上天台就能看见这片工地。
那时裴言总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她羽绒服口袋,哈着白气说:"婉儿你看,
以后咱们的家就要盖在这里,我要让你每天醒来就看见全城市最亮的灯。
"她当时笑他口气比北风还大,转身却把父母给的生活费偷偷存进他的创业账户。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助理小陈发来的消息,
问裴总落在书房的那份《星辰计划》终稿是否需要送去酒店。
田婉盯着屏幕上"酒店"两个字,指尖在"不用了"三个字上悬了半分钟,
终究还是按了发送。上周裴言生日,她提着保温桶站在公司楼下等了两个小时,
最后等来他的电话,背景音里有女人的轻笑:"婉儿抱歉,临时陪客户在铂悦府吃饭,
你先回去。"铂悦府的行政酒廊,她上周去送文件时见过。落地窗外是人工湖,
林薇薇穿着香槟色长裙坐在裴言身边,发梢沾着水晶灯的碎光,手里把玩着的钢笔,
和裴言常用来签字的那支一模一样。纸箱底层压着个褪色的帆布包,
里面是他们的"创业遗物":裴言用第一笔订单提成买的银戒指,
内侧刻着歪歪扭扭的"言婉";她熬夜画的产品设计图,
边角被咖啡渍泡得发皱;还有张泛黄的烧烤摊收据,日期是裴言第一次创业失败那天,
他攥着仅剩的五十块钱,给她点了十串烤筋,自己啃了三瓣蒜。田婉蹲下身,
手指抚过收据上模糊的油印,突然想起那天裴言把最后一串烤筋塞给她时说:"等我,
以后让你天天吃米其林。"现在他做到了,只是陪在他身边吃的人,不是她了。
客厅墙上的婚纱照还没来得及挂,相框斜靠在墙角。照片里的她穿着租来的婚纱,
裙摆蹭着满是灰尘的地板,却笑得眼睛发亮。裴言穿着不合身的西装,领带歪在一边,
眼里的光比闪光灯还亮。那时摄影师说:"这对新人眼里有星星。"可星星也会陨落。
拖着行李箱走出电梯时,保洁阿姨正在拖地,消毒水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紧。
凌晨四点的风卷着碎雨扑在脸上,她回头望了眼23楼那扇漆黑的窗,像只被挖掉的眼睛。
曾经无数个深夜,那扇窗总是亮着灯,她在灯下热着汤,等那个带着一身酒气的人回家。
出租车驶过跨江大桥时,田婉从后视镜里看见那栋亮着"裴氏科技"招牌的写字楼越来越小。
手机在包里震动,她猜是裴言醒了发现她不在,可掏出来一看,
是医院的预约提醒——上周她去做了胃镜,本该今天去拿报告。雨刮器有气无力地摆动着,
像在为谁送行。田婉把手机塞回包里,望着江面被车灯撕裂的碎影,
突然想起裴言第一次牵她手的夜晚,也是这样的雨天,他说:"婉儿,
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她当时信了,信到把自己的青春碾碎了,
拌着他的梦想一起熬成了粥。第二章:猝不及防的宣判城郊的老院子藏在一片竹林后面,
推开斑驳的木门,桂花香就漫了满身。房东张奶奶把钥匙塞进她手里时,
竹椅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姑娘,这院子久没人住,蜘蛛网都能粘住麻雀了。
"田婉笑着接过扫帚,却在扫到院角那丛野菊时顿住了。黄色的小花挤在石缝里,
像极了她和裴言住过的出租屋窗台上,那盆被暴雨打蔫又倔强开花的太阳花。
她在附近的社区图书馆找了份工作,每天踩着晨光去整理书架。
管理员李姐总说:"小田你这手真巧,把书脊摆得比列队的士兵还整齐。"田婉只是笑,
她没说自己曾把裴言的项目计划书改得连标点符号都工整。日子像老座钟的摆锤,
缓慢而规律地摇晃。直到那天整理旧报纸,她看见财经版的头条——裴言穿着高定西装,
站在纳斯达克敲钟台上,身边的林薇薇穿着红色套裙,无名指上的钻戒闪得刺眼。
标题写着:"裴氏科技海外上市,裴言携核心团队共创辉煌"。报纸被她攥得发皱,
油墨蹭在指尖,像洗不掉的污点。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干呕,
直到胆汁都快吐出来,才扶着墙直起身。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像被夜色吻过的痕迹。去医院拿报告的路上,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来,
在她脚边铺成金黄的地毯。医生办公室的百叶窗把阳光切成碎片,
落在诊断书上"胃癌晚期"四个字上,像撒了把锋利的玻璃碴。"已经扩散到腹腔了。
"医生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浮着怜悯,"手术意义不大,保守治疗的话,
也许还有半年。"田婉走出诊室,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粘稠,像要把人溺毙。
她扶着冰凉的墙壁,看着瓷砖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起大学时裴言总说她胃不好,
每次吃火锅都要给她点鸳鸯锅,把煮好的菜放在凉水里过一遍才敢给她吃。那时的火锅热气,
好像还氤氲在眼前。回到院子时,张奶奶正在摘桂花,竹篮里堆着金灿灿的花堆。"姑娘,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老人把一杯桂花茶塞进她手里,"是不是遇上难事了?跟奶奶说说,
我这把老骨头虽然没用,耳朵还能装事儿。"田婉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老人鬓角的白发,
突然想起老家的母亲。上次通电话,母亲说父亲的关节炎又犯了,下不了地。她吸了吸鼻子,
笑着说:"就是有点累,奶奶您的桂花好香啊。"夜里疼得睡不着时,
她就坐在桂花树下数星星。城市的光污染太重,星星稀稀拉拉的,
像被人揉碎的钻石撒在黑丝绒上。她开始规划剩下的日子:去趟他们曾约定的冰岛,
看看那些会跳舞的绿光;回趟大学,去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坐一坐,
那里有他们偷偷传递过的小纸条;还要学画油画,把那些快被遗忘的时光,都画进颜料里。
她辞掉了图书馆的工作,用积蓄报了油画班。画室在老街上的一栋民国建筑里,
木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同学都是退休的老人,
王阿姨总把她的画和自己孙子的放在一起夸:"小田这画里有光,像揣着个小太阳。
"田婉只是笑,没人知道她画稻田时,胃里像有把钝刀在慢慢割;没人知道她画星空时,
止痛药的副作用让她手抖得握不住画笔;更没人知道,她画里的所有光亮,
都来自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第三章:愤怒背后的误解裴言把钢笔狠狠戳在会议记录本上,墨渍晕开成丑陋的黑斑。
林薇薇递来的咖啡冒着热气,他却觉得那香气像毒蛇的信子,缠得人喘不过气。"裴总,
欧洲市场的拓展方案已经通过了。"林薇薇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今晚庆功宴定在您常去的那家私厨?"他盯着窗外,玻璃映出自己西装革履的模样,
突然觉得陌生。三个月前田婉不告而别,带走了所有她的东西,
包括阳台上那盆她养了五年的绿萝——那是他们搬进出租屋时,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助理说在城郊看到过田婉,说她在学画画,日子过得很滋润。裴言捏着钢笔的手指泛白,
滋润?她倒是真能狠心,把他们一起熬过来的苦日子,当成隔夜茶泼得一干二净。庆功宴上,
觥筹交错间,有人举杯笑道:"裴总如今事业爱情双得意,真是人生赢家啊!
"裴言看着林薇薇举起来的酒杯,杯壁上她的口红印像道刺目的血痕。"我去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