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
薛柯那天那声妈,纯属是饿出走马灯了。
小时候,他被生母遗弃在公园,最后一面时,对方就是穿了这样一条红裙子。
那天饿倒在我家门前,恍惚间看见我蹲下凑近,以为是亲妈来接他上天堂了。
他坦白这一段的时候,我忍不住仰头笑起来。
笑到一半没人附和,才忽然意识到这并不好笑。
薛柯就蹲在我跟前,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看着我神经质的脸,没有恼怒,没有羞赧,什么都没有,只有浓浓的担忧。
他生得很高大,站起来一米九的身高很有压迫感。
可他的行为又那么无害。
见我看他,他下意识紧张起来,将脑袋垫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就这样水汪汪地看着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意识到我刚才对着这样一条纯真到近乎透明的灵魂做出来的恶意举动,我有些苦恼,可我不知道怎样低头。
三年不健康的婚姻关系,让我只学会了用进攻和叫嚣来掩盖自己的脆弱。
三年的时间我全用来和周栩纠缠,几乎要忘记在嫁给她之前,我曾是海城最骄傲的千金。
那个进退得宜、自信大方的人似乎被我遗忘在了回忆最深处。
而今的我对世界饱含不满,我曾以为自己会一直陷在恨里面。
可薛柯伸出手,像只狗狗一样扒拉着我的手。
直到我掌心摊开,被放入一枚吊坠。
是薛柯常年戴在身上那一枚。
那是他刚出生时他的父母送他的礼物。
那时候他还备受宠爱。
只是后来他父亲意外身亡,母亲改嫁后将他遗弃。
他能留下的只有这枚吊坠,那是这个世界赠予他仅有一点的美好回忆。
可现在,他将吊坠摘了,放在了我的掌心。
他说:「这个以前是我最重要的,而现在你对我来说最重要,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开心。」
说罢,他又推着我的手指让之蜷起,再轻轻吻了吻我握成拳的手。
彼时是薛柯住在我家的第三个月。
我抱着戏谑和玩弄的心态,想看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站起身来围上围裙,去厨房里为我做新学的营养餐。
厨具的铲子是我当初买来准备在吵架的时候用来当武器砸周栩脑袋的。
捏在薛柯手里显得有点小巧不趁手,可他动作却很灵敏,半点不见笨拙。
少年唇边挂着笑。
阳光透过来,那双浅棕色的狗狗眼被映照得亮晶晶的。
鬼使神差地,我走上前去,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我可以给你做饭。」
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却可以有多重解读。
因为有人吃他做的饭,因为他拥有了一个可以让他慢悠悠做饭的安稳环境,还是只是因为喜欢给我做饭。
对着那双轻易就能看穿心思的眼睛,我一时间竟不愿意再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