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锐科技的会议室里，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我却感觉后背微微出汗。

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没有正式头衔的"特别顾问"，我缩在角落的位置上，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数据清楚地表明，A市场的用户渗透率高出37%，客单价潜力增长空间达到......"

市场部的李总监正用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画着曲线。

我小啜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差点喷出来——这玩意儿太难喝了，跟洗碗水差不多吧，谁搞得？。

为了不露馅，我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然后假装记笔记来掩饰扭曲的表情。

李总监还在继续侃侃而谈，我悄悄打了个哈欠，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位高管。

突然，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每当李总监提到"A方向"三个字，技术部的王总监就会不自觉地用食指推眼镜，而那个动作通常是生气时才会出现。

而销售总监张姐，听A方向时她后背紧贴椅背；

可讨论到B方向时，她整个人前倾了，眼睛发亮。

"......综上所述，A方向是最优选择。"李总监结束汇报，满脸写着"快夸我"。

会议室里响起礼貌性掌声。

"江顾问，作为旁观者，你有什么看法？"

"咳——！"

林晚意突如其来的点名让我呛到了，全会议室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呃，我？"我放下笔，"林总，我只是临时来..."...

"所以才问你啊。"林晚意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有时候局外人能看到我们忽略的东西。"

我又扫视了一圈会议室。技术部的王总监开始无意识地转着婚戒，这个动作通常意味着他在忍耐；

销售部的张姐虽然坐得笔直，但左脚在仍然在轻微的抖动着——这是表明内心不认同但不便直说时的行为。

"呃......"我挠挠鼻子，谨慎地开口道，"数据很充分，确实支持A方向，但我在想......执行层面会不会有隐性阻力？"

"什么意思？"李总监皱着眉头看着我。

"就是..."我指了指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这些都很完美，但最终落实的不是Excel表格，而是人。"

会议室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着我。

一下子让我感到亚历山大，但箭在弦上，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比如讨论A方案时，技术团队提出'架构上有挑战'——"我模仿了一下王总监当时的皱眉表情，

"翻译过来大概是'老子不想加班'；（会议室的人都被这句话逗笑了，但大多都在忍耐着）

“而谈到B方案时，虽然数据稍弱，但销售团队身体语言明显更积极，比如张姐她们身体微微前倾，瞳孔放大，这种微表情在人身上通常代表着......"

"是兴奋。"张姐突然接话，眼睛亮了起来，"因为B方案的用户群体我们团队更熟悉！去年类似的项目我们可是做到了行业前三！"

王总监也接过话说道："不错，B方案的技术栈我们去年就搭建好了，真要搞的话两周就能上线试点。"

说完还对着我点了点头。

"所以，虽然A方向纸面优势大，但如果执行团队心里抵触，效果可能打七折。"我缓缓说道。

"这小子说得对！A方案要改我们整个后端架构，至少三个月睡不了觉！"老王突然拍桌大笑，看向林晚意说道。

"嗯，对！B方案的客户群更符合我们现有渠道，"张姐迅速接话道，"而且培训成本还能再降40%。”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声讨论。

我偷瞄林晚意，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用笔帽轻轻点着下唇（这是她发现有趣事物时的微表情）。

"很有意思的观点。"她环视众人，"那我们先做个小范围测试？A方案按原计划推进，B方案选两个城市试点，数据先跑一个月再决定资源倾斜，怎么样？"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会议结束得比预期快得多。

人群逐渐散去，我正准备溜之大吉，林晚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星屿，你留下。"

关上门，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刚才的表现.....勉强及格。"

"才及格？"我夸张地捂住胸口，"你这样说，我的心都要碎了。"

"演得不错。"她看着我这夸张的表演说道。

"我没演......"

"得了吧。"她转身拿起一份文件夹，"你刚才分析员工身体语言这一段，是我都没注意到的。"

我耸耸肩："职业习惯。做替身要模仿一个人，得先读懂他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那如果——"林晚意突然走近，“如果让你'扮演'我，去说服李总监，让他支持B方案，你会怎么做？"

我眨了眨眼。这是个测试，而且是个相当狡猾的测试。

"首先，我不会约在办公室。"我思考了一会道，"这种情况下，他对正式场合应该有抵触情绪，但他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公司楼下的攀岩馆。"

林晚意挑眉："嗯，继续说。"

"我会'偶遇'他，然后说..."我调整了一下站姿，肩膀微微后仰，下巴抬高——这是学习林晚意的标志性姿态，

林晚意瞪了我两眼。

"'王叔，听说你上次爬到了5.11难度？但我赌你三个月内拿不下5.12。'"

林晚意眼睛微微睁大："为什么是攀岩？"

"因为他无名指有老茧，不是写字磨的，是常年使用镁粉的痕迹。"我笑道，

"而且他手机壳是BlackDiamond的logo——专业攀岩装备品牌。"

"然后呢？"

"等他反驳我时，我就说：'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判断力比我想象的强——比如告诉我B方案的优势到底在哪。'"

我摊手，"这样既给了他表现空间——让他自己来发觉B方案的好处，又不会显得我在施压。"

林晚意沉默了片刻，突然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

"下周一，用户调研分析组有个会，九点。你参加一下！"

我接过纸，是一份项目组成员名单。我的名字赫然在列，头衔是"特别观察员"。

"这是...？"

"一个小项目，需要你的'人类行为学'专长。"

“可是，我跟你的协议不是扮演你的白月光吗——当然，名义上是当你的助理。

但是你现在给我这份**工作的话，那替身扮演......”

“放心，这个会单独给你发一份工资的！”她笑着说，“你怎么比女人还财迷？”

“那当然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可是哲学，世界运行的底层规律！”

“贫嘴！”她摇摇头走向门口，

"顺便说一句，会议室咖啡难喝是故意的——防止有人喝太多中途去洗手间。"

门关上后，我低头看了看那张名单，又看了看桌上那杯可疑的液体，突然笑出声来。

哟！被她看出来了。

没想到，这女人，连咖啡都是算计好的。

手机震动，是项目组的群消息。

划开屏幕，第一条就是林晚意发的：「欢迎江观察员加入，他的眼睛就是我们的第二份数据源。」

我回复了一个猫猫敬礼的表情包，然后点开群成员列表——17人，除了我，清一色的星锐正式员工。

从替身演员到特别观察员，这个职业跃迁有点魔幻了。

不过比起扮演别人，或许观察真实的人才是我的天赋所在？

走出大楼时，夕阳正好。

我拍了张照片发给林晚意：

「B方案的两个试点城市，建议选成都和西安——赵总在这两个地方的前同事最多，执行阻力最小。」

她秒回：「理由？」

我：「他刚才听到这两个地名时，右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会儿。人在想到熟人时会有这种微表情。」

林晚意发来一个[思考]的表情，接着又是一条：「明天早餐想吃什么？项目组有晨会。」

我盯着屏幕，突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职场版的"你愿意和我共进早餐吗？"

「热干面，加辣。」我回复道，然后补充，「这次别在咖啡里下毒了。」

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那个看起来最像冷笑的emoji。

我收起手机，哼着歌走向地铁站。

扮演了这么久别人，终于有个地方需要真实的江星屿了——哪怕只是因为我擅长观察别人假装真实的样子。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幽默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