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婚约如枷锁儿子周岁宴结束以后，我的丈夫和他的外室死在了子夜后的一场大火里。

我叫洛清荷，是花城洛家的女儿。作为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

洛家女儿的婚事向来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在知道我的未来夫婿是周国公世子周崇的时候，

我并没有觉得很惊讶。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的意见在这场婚事中并不重要。

父亲重视的，不过是周家的爵位能给兄长日后在官场上多几分关照罢了。

毕竟为了促成这场婚事，父亲经营多年，授意母亲带我出入宴席，为我延请名师，

给我挣了一个花城第一才女的虚名。他付出良多，自然也希望女儿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

至于这周崇是否是个良人，只能看我的运气了。好在，我们也算从小就认识。

倒也不算是盲婚哑嫁。只是，我心里总是放不下一个人。眼看婚期临近，我总想着，

哪怕再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打听到了。”我的贴身侍女翠儿匆匆走来，

凑到我耳边轻声说着她在二门打听到的消息，“柳公子家里出事了，柳将军夫妇被陛下赐死，

从那以后柳公子就失踪了。”“怎会？”我震惊得险些捏不住手中的毛笔，“柳家满门忠烈，

陛下为何会……”翠儿一脸为难的摇头，外面的人向来不会跟后院多说什么，能打听到这些，

想来已经是翠儿想尽办法的结果了。啪嗒一声，我低下头去看，笔尖上墨汁滴落在纸上，

抄了一半的经书就这么毁了。“**，要不我再让人出去仔细打听打听？

”翠儿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眨了眨眼睛，摇头：“不必了，眼见婚期快到了，

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只怕会惹父亲不悦。”放下毛笔，今日已经不适宜抄写经书了。

晚间饭后，我正准备领着翠儿告退时，母亲出声把我留下了。看着坐在榻上揉捏眉心的母亲，

和母亲身侧满脸严肃捧着戒尺的孙妈妈，

我知道今天翠儿去二门打听消息的事情到底还是惊动了母亲。不用多说，我主动跪下，

手心朝上伸出了双手。气急的母亲挥手扫落茶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

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刻犯糊涂？婚期就在眼前，你还让你的贴身侍女去打听别的男子，

你是想气死我吗？”“女儿知错，请母亲责罚。”我低下头，又把手心朝上抬了两分，

后院女子的规训向来严苛，今日不过是手心受两下戒尺罢了。

孙妈妈卯足了劲给我两边的手心各打了一下：“**还是多读一读闺训，

免得日后成婚再被周家指摘洛家教女不严。”我收回被打得又麻又痛的手：“多谢母亲教诲。

”翠儿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

孙妈妈又从内室拿出来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油：“晚上回去给**敷上，仔细些，

婚期之前定能好的。”我抬头看向母亲，她手里握着帕子擦拭眼角：“打在你身疼在娘心，

我这都是为你好。”手心的灼热还在提醒着我，我抿唇屈膝：“女儿告退。

”“夫人总是这样，打一个棒子再给个甜枣，”翠儿坐在床边一边吹气一边给我敷药，

“孙妈妈也是，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也不怕把**打坏了。”“好了，翠儿。

”我将包裹好的手收回来放在锦被上，“这些年都是这样的，我都习惯了。”“**！

”翠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自顾自的面朝里躺下。其实，

我也不是没有为自己争取过，只是……“周家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你嫁过去又没有妯娌纷争，

日后世子袭爵你就是国公夫人，那可是一品诰命，柳家战死沙场多少人，

他们家先老太君也不过得了个三品诰命，如何能比得？”“你兄长日后是要去京城的，

若没有国公府助力，你让你兄长如何在京城站稳脚跟？”“兄妹一体，你兄长日后好了，

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成？既做了洛家的女儿，就该守洛家的规矩，不要总想着你自己，

你也该为你父母为洛家多想想。”“洛家的百年传承，

绝不能败在你一个注定外嫁的女儿手里，你若非要嫁给那柳家小子，

我宁愿你绞了头发出家去，也免得你在家气死父母，还连累家里的兄弟姊妹！

”翠儿收拾了东西，只在外间留了一盏灯就睡下了。空气里还残留着药油的味道，

我瞪着眼睛看着朦胧的黑影，压下心里那无端升起的躁意，混沌睡去。

2红烛帐暖夜婚期来得很快，天不亮我就要开始梳洗沐浴，

母亲请了城中的全福人来给我梳头，摇晃的烛光中，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慢慢变成不认识的模样。周家送来的头冠镶嵌了许多价值连城的珠宝，

据说是请了京中的师父做了一年才做成的。沉重的头冠压在我的头上，

每走一步都仿佛要把我的脖颈压弯。送亲的人都在赞叹周家的慷慨大方，赞叹头冠华贵漂亮，

赞叹嫁衣绣工精湛，赞叹我手中的团扇巧夺天工。我被周崇牵着，

一步一步踏出我生活了十六年的院子，又坐进了被众人赞叹的花轿之中。婚仪繁琐，

我就这么一步步被引导着，又被送进周家后院的婚房之中。

我要在这里举着团扇一直等到周崇结束宴席回来，再行却扇礼。出嫁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

周家是公侯世家，规矩森严，定不能私自把扇子给放下来。

我举着扇子等到双臂颤抖肩头酸痛，才等到身上沾染着酒气的周崇。这是我十三岁以后，

第一次见到他。“叫夫人久等了，是我的不是。”周崇把团扇搁到一旁，

接着就有人端了合卺酒来。我极少喝烈酒，只小小一口就呛的我满脸通红。

周崇笑着接过酒杯，温柔地为我顺气：“底下人粗心，不知夫人饮不了这等烈酒，

这就罚他们……”我拉住周崇衣袖，不想在新婚夜节外生枝：“罢了，原是我酒量差，

夫君就不必苛责了。”“你叫我什么？”周崇偏过脸来，语气里带着些我不懂得情绪，

“再叫一声来让我听听。”我只觉得耳后灼热，

声如蚊呐般又叫了一声：“夫君……”红烛帐暖，春宵短。新婚的那段时日，

周崇除了每日固定外出的时日，基本都在我俩的院中度过。

他也算做过一个体贴入微的好夫君。会在情浓时照顾我的感受，

也会在我生气别扭时耐心哄我。直到婚后第三个月，我晨起不适，府医请脉诊出我已有身孕。

那是他婚后第一次夜不归宿，第二日再见他时，他换了一套我从未见过的衣裳。

周崇的小斯托辞说他在外跟人应酬一夜，衣裳脏了来不及回家来取，

就临时在外面的成衣铺子买了一件。我却认得这是花城锦绣阁的手艺，

他身上这一件需得两个绣娘至少半个月的功夫才能制成。如今我俩的婚事已成定局，

明知他在撒谎，我也不愿点破。毕竟，这桩婚姻于两个家族来说不过是利益的捆绑交换，

点破谎言，于我并没有半分的好处。毕竟婚前父亲就说过，男人在外，难免会有些莺莺燕燕，

只要不带到家里来下我这个正妻的脸面，大可以轻轻放过，对大家都好。父亲说这话时，

母亲也在旁边坐着。她没附和也没反对，只是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

直到父亲起身去书房处理公务都没有松开。周崇似乎很满意我的识趣，

刚怀孕的几个月倒也算体贴，直到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婆婆借口说我有身孕不能侍奉夫君，

要从外面买个妾室回来。消息不知怎么传到母亲耳中，她带着孙妈妈和一众仆从上门，

端坐在婆婆院子里正堂的主位上，对着婆婆大发雷霆：“我女儿才嫁到你们家里几个月，

现在还怀有身孕，你就急着给你儿子买妾室，你们周国公府也太过欺负人了！

”我赶到时正听见婆婆陪笑的声音：“亲家太太别生气，是我关心则乱，

忽视了儿媳妇的感受，我这就把人叫回来，以后这事再不提的。”见我来了，

婆婆又亲热的牵起我的手：“清荷什么都好，我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次若是能给我们家生个金孙，那你就是我们家里一等一的大功臣，莫说是妾，

日后崇儿房中连同房都不会有的。”我温婉的笑着，又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

走到母亲身旁安抚她：“母亲莫生气，夫君说过不会纳妾，更何况我还在孕中，

他不会做这般不成体统的事情的。”母亲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到底没有再发作。

临走前我送母亲到二门处，她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只深深叹了口气，

就扶着孙妈妈的手登车走了。送走母亲，婆婆又叫我去她院里站规矩：“你出去打听打听，

哪家的公侯王子家里没有几个姬妾，怎的我要给我儿买个妾室，你们洛家竟这般容不下吗？

还什么百年世家，我看也不过如此。”“婆母息怒，母亲不知从哪里听来以讹传讹的消息，

她也是关心则乱，咱们世家大族最重脸面，母亲她也是怕夫君在我孕中纳妾，

日后在官场留下话柄叫人拿捏了去，对国公府的名声有碍。

”我心知眼下不是跟她争辩的时候，但也不能因为我让洛家女儿从此落个不容人的名声。

“清荷说的有道理，我看你是年岁上去越发的昏聩了。”公公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几步走进正堂，见我被罚站着立规矩，又发了脾气，“蠢妇！你是看不得我周家子嗣安宁，

故意折磨孕中的儿媳吗？”这场闹剧最终在公公的巴掌和婆婆的哭泣声中收场。

我扶着翠儿的手慢慢往回走，国公府占地广大，

我住的院子距离婆婆的院子快了也要走盏茶的时间，翠儿担心我先前久站受不住，

又想去叫人抬步辇。“不许多事。”我制止了翠儿，“如今我才在那边站了规矩，

就要坐着步辇回去，难免又要让她捉了把柄折腾。”“上次府医给开的安胎药还有，

我悄悄熬了给**用吧。”翠儿到底是不放心，亲自煎了药来给我用。周崇回来时，

正巧碰见翠儿端着空碗下去：“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孩儿又折腾了？”他还是那么体贴，

修长的手指轻轻扶在我的肚子上，似乎是很期盼这个孩子的出生。

“不过是日常补身的汤药罢了。”我无意指摘什么，他们周家人如出一辙的爱装糊涂，

若不是母亲今日上门，公公也不会当着我的面“主持公道”，“府医说我身子弱，偶尔进补，

对孩子好。”我想着，孩子出生前，就先这么糊涂着吧。日后我总是要掌管中馈的，到那时，

该知道的，自然也就知道了。我平安等到生产那日，

稳婆是母亲帮我挑好了早早就送来了我的院子，发动的时候我正伺候公婆用早饭，

刚把碗筷摆好，下身的衣服就湿透了。3产房风波起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婆婆还在抱怨我娇气，怀个孕就想着不侍奉公婆，我的肚皮就开始一阵阵发紧起来。“翠儿，

快叫人送我回去，我可能是要生了。”我扶着桌子几乎站不住脚，

源源不断的温热液体开始顺着腿根流出来。翠儿赶忙将早就等在外面的步辇叫进来，

抬着我就往回一路飞奔。刚进院子，我就被抬进了产房，稳婆看了一眼只说要生了，

就指挥着满院子的人去做准备。婆婆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进来看了我一眼，

嘴里还不忘抱怨：“要生了不会提前说一声吗？拿腔作势一副可怜样子，

要是我金孙有个什么，我定饶不了你。”我已经没有精力跟她计较了，

腹部开始一阵阵的紧缩剧痛，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腹中撕扯，稳婆在我口中塞了参片，

又拿着一节香木让我咬着：“**千万不要浪费力气喊叫，留着力气生孩子用。

”好在疼了一阵又没那么疼了，稳婆连忙叫人端来温热的汤面叫我吃：“要生还有的等，

趁着这会不疼，**多吃点。”婆婆隔着屏风坐在外间又叫喊起来：“她现在是我周家妇，

你们一口一个**，是想把人带回你洛家去吗？”“亲家太太若是看不上我洛家，

我现在也是可以把女儿接回去我洛家去的。”母亲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来，“我家的仆人，

叫我女儿一声**还有错了？难不成你回娘家，还要你家兄弟姊妹叫你一声姑奶奶不成？

”“岳母大人言重了，我母亲绝没有这个意思。”周崇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外间也调停起来。“早知你们周家是这般人家，我当初就该……”母亲气急，

几乎要口不择言起来，“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老爷张罗这门婚事，一家子黑心烂肺，

只会做些表面功夫，打量我洛家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家吗？”我又开始疼了，

这次的疼痛比以往的疼痛更加剧烈。口中的香木被我咬出深深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