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我穿了条红裙子。顾屿深那张黑白遗照笑得温润儒雅，像在嘲讽我七年婚姻。

满场宾客都在偷瞄我，眼神里塞满“疯女人活该守寡”的怜悯。我捏着口袋里的录音笔，

目光黏在哭到晕厥的沈清漪身上。这朵小白莲今天穿了身掐腰白裙，鬓边别着朵细小的白花，

被两个男人搀扶着往墓穴里撒土。土块砸在顾屿深昂贵的定制棺木上，噗噗闷响。真可惜，

没砸在他那张骗人的脸上。沈清漪被人扶着往后退时，高跟鞋一崴，“不小心”撞到我身上。

“晚晚姐……”她泪眼朦胧，手却精准地掐住我胳膊内侧软肉，指甲陷进去，“屿深走了，

我知道你难受……”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俩能听见。“但穿红裙来葬礼，

你不怕他半夜爬上来找你？”我反手攥住她手腕，用了死力。“怕？”我扯开嘴角，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周围一圈人竖耳朵，“我怕他不来。”“毕竟……”我凑近她耳边，

呵气似的说。“他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沈清漪的脸瞬间褪尽血色。趁她僵住，

我猛地抽出录音笔，拇指按下开关。滋滋电流声后，

顾屿深沙哑的嗓音炸在死寂的墓园上空——“晚晚……清漪她……怀孕了。”“我的。

”人群里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沈清漪尖叫着扑上来抢：“关掉！林晚你疯了！

伪造录音是犯法的！”我侧身躲开，抬高音量。“孩子两个月，正好是你上回说‘出差’，

却在她公寓待到凌晨三点那次？”录音笔忠实地继续播放顾屿深的沉默。几秒后，

是他疲惫的认输：“……是。”“啪！”我关掉录音。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沈清漪粗重的喘息。

她精心描画的眼线糊成一片，眼神淬毒：“林晚！屿深死了你还要污蔑他！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我笑出声，指着墓穴里黑沉沉的棺材，“你问问他，我们仨谁更不得好死？

”我往前一步，逼得她踉跄后退。“沈清漪，你肚子里的种，该管棺材里躺着的这位叫什么？

”“爸爸？”“还是……”我盯着她煞白的脸，一字一顿。“叔、叔？”人群彻底炸了锅。

沈清漪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句子。突然，她眼白一翻，

软绵绵朝我栽倒。周围惊呼四起。“清漪姐晕倒了！”“快！扶住她！她怀着孩子呢！

”两个刚才搀她的男人手忙脚乱想来接。我比他们更快。在沈清漪身体倾斜45度，

即将倒入其中一个男人怀里的瞬间——我抬脚。七厘米的细高跟，精准狠戾地踹在她后腰上。

力道之大，直接把她整个人蹬飞出去。“啊——！！！”凄厉的惨叫撕裂空气。

那道纯白的身影，像个被扯烂的破布娃娃，直直栽进三米深的墓穴。“砰！”沉闷的撞击声。

接着是土块簌簌落下的声音。世界凝固了。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墓穴。一秒。两秒。底下传来沈清漪微弱痛苦的**。

“我的……腰……孩子……”人群这才惊醒，炸开了锅。“杀人了！林晚杀人了！”“快！

快救人啊！”“报警！叫救护车！”混乱中，我理了理被沈清漪抓皱的红裙袖口。真可惜。

这裙子是我特意买的，花了大价钱。不过值了。顾屿深，这份葬礼厚礼，你跟你的白月光，

还满意吗？我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安保架着胳膊拖出墓园时，

沈清漪刚被七手八脚地从顾屿深棺材旁捞上来。她一身昂贵的白裙糊满黄泥，脸上血色尽失，

捂着肚子蜷缩在担架上哀嚎。

“孩子……我的孩子……林晚你不得好死……”救护车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秒，

她剜向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我朝她咧了咧嘴。笑得很真心。顾家派来的司机老陈，

开着那辆顾屿深生前最常坐的黑色宾利，沉默地等在外面。见我出来，他拉开车门，

眼神复杂。“太太，老夫人让您……先回家。”“家？”我弯腰钻进后座，真皮座椅冰凉，

“哪个家？埋着顾屿深的顾家老宅？”老陈不吭声了，发动车子。窗外景物飞逝。

**着车窗，指尖无意识抠着掌心那块凹凸不平的疤。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阴天。

顾屿深开车载着刚追到手的沈清漪去郊外兜风，我骑着小电驴去给客户送设计稿。路口，

一辆醉驾的渣土车失控冲向他们。我扔了电驴扑过去，把副驾上的沈清漪拽出来甩开。

自己却被变形的车门卡住腿。顾屿深在驾驶座，额头流血，昏死过去。

渣土车第二次撞上来时，我用尽力气，把他从破碎的车窗里拖了出来。

后背被飞溅的玻璃和金属碎片划得稀烂。右腿胫骨粉碎性骨折。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里，

我疼得眼前发黑，死死攥着顾屿深的手。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到的是扑在他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沈清漪。“清漪……是你……救了我？

”沈清漪的哭声顿了一下。她抬眼，对上我疼得涣散的目光。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屿深……你吓死我了……”顾屿深反手握紧她，像抓住救命稻草。“别怕……我在。

”我被抬上另一辆救护车时，听见他虚弱却清晰地对沈清漪承诺。“清漪，

等我好了……我们就在一起。”风灌进我破碎的胸腔，比骨头断了还疼。后来，

顾屿深出院了。他拖着还没好利索的腿，捧着一大束俗气的红玫瑰来找我。“林晚，

我们结婚吧。”我正拄着拐杖练习走路，差点摔进他怀里。“你脑子被车门夹了？

”他把花强硬地塞给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偏执。“清漪觉得亏欠你，她走了，出国了。

”“她说只有我娶你，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她才能安心。”我捏着那束扎手的玫瑰，

忽然觉得荒谬至极。“所以，你是替她还债来了？”顾屿深抿着唇，默认了。“用不着。

”我把花砸回他怀里，“你俩锁死，别祸害我就行。”他一把抓住我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林晚！”他眼底有红血丝，“你为我废了一条腿！我顾屿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婚，

你必须结。”“顾家丢不起见死不救的脸！”原来是为了脸面。

我看着他英俊脸上那不容置喙的掌控欲，突然笑了。“行啊。”我听见自己说，“顾屿深，

你别后悔。”宾利驶入顾家老宅。雕花铁门沉重地打开，庭院深深。白灯笼已经挂起来了，

在阴沉的天色下晃着惨淡的光。灵堂设在主厅。顾屿深那张放大的黑白遗照摆在正中，

笑容温雅，眼神却像淬了冰，冷冷俯视着一切。顾家老太太，我那名义上的婆婆，

拄着沉香木拐杖，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一身缟素，满脸寒霜。我刚跨进门槛。“跪下！

”老太太的拐杖重重顿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满屋子披麻戴孝的亲戚齐刷刷看过来，

目光如刀。我站着没动。视线扫过顾屿深的遗像，落在他骨灰盒旁那个小小的青瓷罐上。

那是他生前养的宝贝绿毛龟，叫“小漪”。沈清漪送的。有次我打扫书房，

不小心把罐子碰歪了，水洒出来一点。顾屿深当场摔了我刚给他泡好的参茶。

滚烫的茶水泼在我脚背上，瞬间燎起一片水泡。他看都没看一眼，只顾着紧张地检查他的龟。

“林晚！你知不知道清漪费了多大心思才找到这只品相好的？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我瘸着被碎玻璃扎废过的腿，蹲下去擦地上的茶水和水渍。脚背上的泡**辣地疼。

“一只王八而已，死了再买呗。”他猛地拽住我胳膊把我扯起来，眼神阴鸷。“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盯着他几乎喷火的眼睛，一字一顿，“沈、清、漪、送、的、东、西，

跟你一样，都、是、垃、圾。”那是我第一次挨顾屿深的耳光。也是唯一一次。

他打完自己也愣了，看着我迅速肿起的脸颊和嘴角的血丝，手指蜷了蜷。

最终只是烦躁地松开我，抱着他的龟罐子去了书房。砰地甩上门。那晚，我对着镜子，

用冰袋敷着肿脸，手机屏幕亮着。沈清漪刚更新的朋友圈。定位，马尔代夫。九宫格照片里，

她穿着性感比基尼，笑容灿烂地依偎在一个金发男人怀里。配文：【放下错的，

才能和对的相逢。新的开始，阳光真好。】我点了个赞。然后把手机扔进了鱼缸。

金鱼们吓了一跳，四散逃开。“林晚！我叫你跪下！听见没有！

”老太太的怒喝把我从回忆里拽出。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身上的红裙子。

“穿成这样来送自己丈夫！当众放些不三不四的录音！还把怀着身孕的清漪踹下墓坑！

你安的什么心？你是要我们顾家绝后吗？！”我走到灵堂中央，抬头看着顾屿深的遗像。

“绝后？”我嗤笑，“您儿子不是给您留了个野种在沈清漪肚子里吗？放心，死不了。

”“你！”老太太捂着胸口，脸涨成猪肝色，“反了！反了天了！

”旁边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尖脸女人跳出来，是顾屿深的堂妹顾倩。“大伯母您别气！

跟这种**胚子有什么好说的！保安呢？把她拖出去！别脏了大哥的灵堂！

”立刻有两个穿黑西装的安保上前。我冷冷扫他们一眼。“碰我一下试试？

”那两人被我的眼神钉在原地。顾倩尖声骂：“你嚣张什么？真当自己还是顾太太？

我哥死了！遗嘱可没你的份！这宅子，这家里一根草一片瓦都跟你没关系！

”我慢条斯理地从手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啪”一声摔在供桌上，正压在顾屿深的牌位前。

“看看清楚。”顾倩狐疑地抓起来，只扫了一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股……股权**协议？不可能！大哥怎么可能把‘深屿’15%的股份转给你？！

”满堂哗然。老太太一把夺过文件，老花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签名处。顾屿深三个字，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日期，是他死前三天。老太太的手抖得厉害，纸页哗哗作响。

“你……你逼他签的？”她猛地抬头，眼神怨毒得像要生吃了我，

“屿深出事前情绪一直不对！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害他？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一步步走到老太太面前，俯视着她瞬间苍老的脸。“您儿子，

顾屿深。”“他是在沈清漪公寓的阳台上，光着身子跟人‘谈项目’时，脚滑摔下去的。

”“二十七楼。”“啧，摔得可碎了。”“您要是想看他最后的样子……”我凑近她耳边，

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我手机里有现场照片，高清的，打码了，您要欣赏一下吗？

”老太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白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妈！”“大伯母！

”“快！救心丸！”灵堂瞬间乱成一锅粥。我直起身，整了整我的红裙领口。真吵。顾屿深，

**心脏，好像没你吹嘘的那么硬朗。深夜，顾家老宅终于安静下来。

老太太被送去了医院，亲戚们作鸟兽散。整栋宅子空荡得像座巨大的坟墓。

我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推开主卧的门。这里曾是我和顾屿深的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