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步履艰难地穿过鹅毛大雪,把熬好的汤药送到沈夜寒所在的酒肆。
却听到他与好友的笑谈声。
“夜寒,真没想到你能装上整整七年。”
“叶潇潇也是真的蠢,照顾你这么久竟然完全没发现你是在装病。”
“我都记不清这是她冒雪来给你送药多少次了!”
沈夜寒平淡回答:
“还剩最后一次,怎么,你心疼她?”
“自然不是,只是你自幼被她养大,这样折辱她,你当真舍得?”
沈夜寒冷哼一声,冷冷道:
“当年筱雅成亲,要不是她在那装病,我早就抢亲成功了。”
“如今这些都是他该受的,三百次之后惩罚才能结束。”
我在门口听着字字珠心的言语,心痛难忍。
七年前他顶着耻笑也要把我留下,我以为是因为喜欢。
不曾想他只是为了报复我发病耽误了他去抢亲。
也罢,这七年,就当还他家养我的恩。
再送最后一次,我们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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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干不觉间留下的泪,我努力平复心情,敲响了房门。
门内依旧欢声笑语。
片刻后,房门被下人推开。
笑闹声霎时停了下来,每个人都嘲弄地望向我。
“叶潇潇你怎么回事,夜寒都快痛昏过去了你才来!”
率先开口的是沈夜寒的至交,张晓珅。
“就是,你是成心让夜寒更痛吗?要不是你次次怠慢,夜寒或许早好了!”
沈夜寒另一好友也叫道。
忽视众人的嘲讽,我走至沈夜寒身旁。
他面色苍白,抚着心口处紧皱眉头,似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可我凑近就能看到他脸上白粉的痕迹。
真可笑,这么明显的破绽摆在我面前,整整七年,我竟然丝毫未发现他是在做戏。
张晓珅见我没有动作,不耐地看向身旁下人:
“还愣着干嘛,帮她把药拿过去。”
下人抢走我手中的食盒,将我撞倒在地。
昔日我为他采草药时摔伤的旧伤口被撕裂,我吃痛地蜷缩起身子。
身体的疼痛远比不过心痛。
沈夜寒,我的侄子,你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仅仅为报复我,不惜装病装上整整七年。
“你们别闹了!”
沈夜寒捂着心口俯下身,想要扶我起来。
“潇潇你没事吧,晓珅是太担心我了,不是故意的。”
他的紧张十分真挚,仿佛真的在担心我。
我强忍痛苦,避过他的手,独自站起身:
“我知道的,是我熬药的时辰太久了。”
“你很痛吧,快坐下别动了。”
看到我熟悉的笑,沈夜寒表情重新放松下来。
我明白,自己刚刚的表现让他怀疑了。
毕竟他就是多疑敏感的人,而往日我从不避讳他的亲昵。
被养在沈府七年,我知晓沈家的权势滔天。
若是我此时揭穿他,下场恐怕比现在更惨。
我扶他重新坐下,嘱咐下人好好喂药后,默默离开。
沈夜寒曾经说过,不想让我看到他愁眉苦脸喝药的模样。
我会愧疚,而我的愧疚他只会更难过。
这七年,除了四处奔波为他寻找名贵药材之外,每经过一处,我都在求神拜佛,求上天让沈夜寒早日恢复。
就算是让我用性命去换,我也愿意。
不过走出十余步,屋内便传出嗤笑的声音。
“夜寒,咱们又惩罚了她一次。”
“下次可得好好准备,只是让她跌一跤太轻了!”
张晓珅肆意笑着:“今日你得请客,我可是为你准备了厚礼。”
屋内沉寂了片刻,我听到沈夜寒的声音:
“那是自然。”
伤口疼痛不已,我紧咬双唇,伴着他们的笑声,缓缓往回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每走一步,我对沈夜寒的感情就淡一点。
还未走出大门,我迎面撞上一名粉衫女子。
我想到了张晓珅所说的厚礼,原来是送的女人。
“凤满楼怎会有穿着粗布麻衫的人,真晦气。”
擦肩而过时,我听到女子小声咒骂。
在她开口前,我还以为是季筱雅来了。
但她乃名门闺秀,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张晓珅寻了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送给沈夜寒。
停下往沈府的脚步,我跑向附近的驿站,给远在边关的表哥顾琛寄去书信。
七年前,为了照料患上心疾的沈夜寒,我拒绝了顾琛带我走的决定。
那时他说:
“无论何时,只要你递来书信,我的人一定送你过来。”
顾琛留在驿站的人说最迟五日后离开。
再有最后一次,我就可以解脱了。
这五日我只需一如往常地对待沈夜寒。
未想到的是,沈夜寒一连五日都未回府。
管家告知我说张家出了急事,沈夜寒去帮忙了。
他走得急,只留了封信:
“潇潇,我不在这几日你注意身体,别再出门乱跑。”
这是我们曾约好的,无论何时,出门都要告知对方。
来到沈府没多久时,我与好友贪玩跑得太远,被人伢看上绑了去。
是沈夜寒日夜不休,动用所有势力才找到的我们。
从那以后,我们做下了这个约定。
这几年他未曾忘过。
放下手中的信纸,我自嘲地一笑。
如果我没看到那个女子,大概也会对这个谎言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