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公主现代奇遇记

指纹锁“嘀”的一声轻响，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陆琛带着一身未干的雨水和挥之不去的寒气踏入玄关，身后跟着一个好奇地探头探脑、几乎要贴着他后背飘进来的半透明身影。

“哇——！”李昭昭瞬间忘记了拘谨，发出一声短促而惊叹的低呼。她飘过玄关，悬浮在挑高近六米的巨大客厅中央，如同一个误入水晶宫的幽灵。头顶是简洁而极具设计感的几何吊灯，散发着柔和却明亮的光芒，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模糊的身影。极简主义风格的沙发、巨大的曲面屏幕、线条冷硬的金属置物架…一切都与她记忆中大明宫雕梁画栋、锦幔低垂的景象截然不同，冰冷、空旷、充斥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秩序感”。

“好亮堂…比父皇的麟德殿夜宴时点的万盏宫灯还要亮堂！”她惊叹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想去触碰墙壁上内嵌的氛围灯带，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只激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

陆琛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向吧台，从恒温酒柜里取出一瓶冰水，拧开，仰头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烦躁。他脱下湿透的昂贵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吧台椅背上，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他需要冷静，需要重新掌控局面。

“听着，”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吧台，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锁定悬浮在客厅中央、正试图用脚去“踩”大理石地面倒影的少女，“李昭昭。”

“嗯？”昭昭立刻停下动作，飘转过来，面对着他，双手乖巧地交叠在身前，微微歪着头，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一副认真听训的模样。

“第一，”陆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这里是私人空间，不是你的大明宫。未经允许，不准触碰任何东西。”他的目光扫过她刚才试图摸灯带的手指。

昭昭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宽大的袖子里，小声嘟囔：“哦…知道了。郎君这里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碰了还会坏掉…”

陆琛额角青筋一跳，强压下提醒她那些“法器”是自己报废的冲动。“第二，不准随意穿墙！尤其是我在的地方！”想到工地上她突然出现在车里，以及刚才在电梯里她好奇地想往墙壁里钻，差点撞上承重钢梁的情形，陆琛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可是…”昭昭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昭昭是鬼呀，穿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郎君这里墙壁好多，**过去，难道要绕好远好远的路吗？”她用手比划着，仿佛在描述一个巨大的迷宫。

陆琛：“……”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第三，保持安静。不准唱歌，不准哼曲，尤其不准在半夜！我需要休息，需要思考。”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点。

“哦…”昭昭似乎有点失落，低头玩着自己的衣带，“昭昭知道了。在下面的时候，那些老鬼也嫌昭昭吵…说昭昭哼的调子太新，不合古意…”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

陆琛看着她那副小可怜样，心头那点烦躁奇异地被一丝荒谬的无奈取代。跟一个唐朝女鬼讲现代生活守则？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被工地的雨水泡坏了脑子。

“最后，”他揉了揉眉心，指向客厅角落一个巨大的、线条简洁的单人沙发，“那里，是你的…活动区域。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那个范围。”他需要一个物理上的“隔离区”，哪怕这个隔离区对鬼魂来说可能毫无意义。

昭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沙发看起来柔软舒适，比她那个时代硬邦邦的胡床好多了。她立刻飘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虽然身体只是虚虚地悬停在沙发表面，但姿势倒是摆得很端正，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好的，郎君！”她用力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一点笑容，“昭昭保证乖乖的！”

陆琛看着她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一副“我很听话”的样子，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丝。他需要洗个热水澡，冲掉这一晚的晦气和荒谬感。

他不再理会沙发上那个安静的“背景板”，转身走向主卧配套的豪华浴室。沉重的磨砂玻璃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视线。

温热的水流从顶喷花洒倾泻而下，冲刷着紧绷的肌肉和混乱的思绪。陆琛闭着眼，任由水流滑过棱角分明的脸庞。工地上那张惨白贴窗的脸，仪器瞬间报废的青烟，车厢里那带着古墓气息的委屈控诉…一幕幕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挑战着他三十多年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的唯物主义堡垒。

“荒谬…”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就在这时——

“郎君？”

一个空灵、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声音，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隔音效果极佳的磨砂玻璃门，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陆琛猛地睁开眼！

隔着氤氲的水汽和模糊的磨砂玻璃，一个纤细的、半透明的轮廓，正从门板中央缓缓地“探”了出来！先是乌黑湿漉漉的发顶和那两个标志性的、有点歪的双螺髻，然后是光洁的额头，接着是那双异常大的、此刻写满了好奇和一丝丝不好意思的漆黑杏眼，最后是整个上半身！

李昭昭就像一幅从门板上“长”出来的诡异壁画，只有上半身嵌在门里，下半身还留在客厅那边。她眨巴着大眼睛，视线好奇地扫过雾气弥漫的浴室，掠过巨大的**浴缸、光亮的金属水龙头、还有淋浴间里那个模糊的、肌肉线条流畅的男性身影…

陆琛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一种混合着被冒犯的暴怒和世界观再次被碾轧的极致荒谬感让他几乎要爆炸！

“滚出去！！！”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猛兽低吼般的咆哮，猛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过旁边架子上的一个金属沐浴露瓶子，狠狠地朝着那个嵌在门上的脑袋砸了过去！

“嗖！”瓶子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李昭昭半透明的身体，重重地砸在门后的瓷砖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沐浴液溅得到处都是。

“哎呀！”李昭昭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惊叫一声，脑袋猛地往回一缩，整个人瞬间从门板上“拔”了出来，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水汽印子。

“郎君！郎君息怒！”她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真切的慌乱，“昭昭不是故意的！昭昭只是…只是闻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比御花园的百花酿还要香！昭昭好久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巴巴的渴望，“昭昭…昭昭就是想问问郎君，那个香香的…是什么呀？能…能给昭昭一点吗？一点点就好！”她似乎还怕陆琛不信，又急切地补充道，“昭昭保证不乱动！昭昭可以拿东西换！昭昭…昭昭有一支很漂亮的玉搔头！是父皇赏的！”

陆琛站在温热的水流下，胸膛剧烈起伏，热水冲刷着皮肤，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低头看着地上溅开的沐浴液泡沫，又抬头看着磨砂玻璃门上映着的那个模糊焦急的身影轮廓，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香？沐浴露？

一个唐朝的女鬼，穿墙闯入他的浴室，就为了讨要一点…沐浴露？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封的疲惫和认命般的荒谬。他粗暴地关掉花洒，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腰间，带着一身未擦干的水珠和腾腾的杀气，猛地拉开了浴室门！

李昭昭正飘在门外，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大眼睛里满是闯祸后的不安和…对那“香香东西”残留的渴望。看到陆琛出来，她吓得往后飘了一小段距离。

陆琛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洗漱台前，拿起那瓶被她“觊觎”的、价值不菲的某奢侈品牌男士沐浴露，看也不看，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就扔了过去！

瓶子再次毫无阻碍地穿透她的身体，滚落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拿去！”陆琛的声音冰冷得能冻死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离我远点！再敢靠近浴室一步，我就…”他顿住了，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任何能威胁一个鬼魂的有效手段。物理攻击无效，言语威胁对方似乎根本听不懂，讲道理？对方是唐朝人！还是个鬼！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试试看！”

说完，他不再看那个对着地上沐浴露瓶子两眼放光的女鬼，转身，“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主卧的门！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门外，李昭昭被那关门声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地上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精致瓶子完全吸引了。她小心翼翼地飘过去，蹲下身（虽然姿势依旧是悬浮），好奇地伸出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那光滑的瓶身。

冰凉，坚硬。

“哇…”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满足的喟叹，像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她学着陆琛刚才的样子，笨拙地尝试着去按顶部的泵头。

“噗嗤！”一小团散发着清冽雪松与冷杉气息的、乳白色半透明凝胶被挤了出来，落在她半透明的掌心。

冰冰凉凉的触感，还有那馥郁的、充满生机的香气，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她凑近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纯粹而满足的笑容，仿佛千年的孤寂和冰冷都被这一缕现代的香气短暂地驱散了。

“好香呀…”她喃喃自语，用指尖沾了一点凝胶，小心翼翼地抹在自己同样半透明的手腕上，看着那莹润的光泽，开心地晃了晃脚（虽然脚并没有接触到地面）。

她捧起那个对她来说有点大的瓶子，像捧着稀世珍宝，飘回了陆琛指定的“活动区域”——那个巨大的单人沙发旁。她也不“坐”了，直接蜷缩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依旧是悬浮），把沐浴露瓶子放在面前，时不时地按一下，嗅一嗅那让她沉醉的香气，发出满足的叹息。

偶尔，她还会小声地哼起那不成调的、古怪的旋律，带着点长安官话的韵味，空灵而飘渺，在寂静的、冰冷的、充满现代设计感的巨大客厅里幽幽回荡。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主卧内，陆琛穿着睡袍，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江州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车流如织，霓虹闪烁，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现代文明图景。

然而，他的耳朵里，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门外那不成调的、带着千年古韵的哼唱，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属于他沐浴露的清冽香气，丝丝缕缕地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唯物主义霸总的坚固堡垒，不仅在暴雨夜被撞开了一道裂缝，如今更是被一瓶沐浴露的香气和一首跑调的唐诗，彻底攻陷了庭院。

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冰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入食道，却无法冷却心头的混乱。

这个甩不掉、打不着、讲不通道理、还会觊觎他沐浴露的唐朝小公主鬼魂…

他这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陆琛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能力，在这个名叫李昭昭的“历史遗留问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种名为“认栽”的荒谬感，伴随着门外那不成调的哼唱，慢慢地、沉沉地笼罩了他。

看来，“安置”这个词，得重新定义了。或许…是“驯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迫同居”？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明天，他得让助理去买点…嗯…香烛？纸钱？还是…更多的沐浴露？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陆琛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

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冰冷璀璨。窗内，霸总的世界观，在一夜之间，碎得稀里哗啦。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冰冷的现代客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陆琛的生物钟精准得像瑞士钟表，六点整，他准时在主卧那张能俯瞰半个江州的床上睁开眼。头痛欲裂。

昨晚的记忆如同劣质的幻灯片，断断续续地冲击着他：暴雨、基坑、惨白的脸、报废的仪器、浴室门上的脑袋、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自己沐浴露的雪松冷杉香气混合着古墓陈腐气息的诡异味道…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觉悟，拉开了厚重的卧室门。

客厅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那个巨大的单人沙发旁边，他指定的“活动区域”内，唐朝小公主李昭昭正以一种极其不端庄、但异常可爱的姿势“睡着”。

她并没有躺在沙发上，而是蜷缩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方，悬浮着，身体微微侧卧，像一只在阳光下打盹的透明小猫。昨晚那瓶昂贵的沐浴露瓶子被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暖炉。小巧的下巴搁在瓶盖上，半张脸都埋进了瓶身，似乎还在贪婪地嗅着那香气。宽大的、灰败的樱草色古装袖口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只抱着瓶子的手。乌黑的长发铺散在空气里，有几缕俏皮地搭在她小巧的鼻尖上，随着她轻微的、并不存在的呼吸（？）而微微起伏。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微微上扬着，似乎在做着什么香甜的梦，那毫无血色的唇瓣竟透出一点柔软的粉色。

阳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毯上投下淡淡的、摇曳的光晕，仿佛一片会呼吸的水晶琉璃。整个画面静谧、脆弱，又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孩童般的纯真可爱。

陆琛：“……”他心头那股宿醉般的烦躁和荒谬感，诡异地被这幅画面冲淡了一丝。这场景太过离奇，以至于他甚至忘了生气。

他刻意加重了脚步，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吧台。

脚步声惊动了沉睡（？）的幽灵。李昭昭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睁开。那双异常大的、漆黑的杏眼先是茫然地眨了眨，聚焦在怀里的沐浴露瓶子上，随即又循着声音看向陆琛。当她的视线触及陆琛时，那双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所有的睡意一扫而空！

“郎君！晨安！”她立刻“飘”了起来，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抱着她的宝贝瓶子就朝陆琛“飞”了过来，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无比的笑容，露出两颗小小的、若隐若现的虎牙尖尖。

陆琛刚打开冰箱门的手僵住了。

“郎君！郎君！”李昭昭悬浮在吧台对面，隔着光洁的台面，兴奋地踮了踮（并不存在的）脚尖，把怀里的沐浴露瓶子高高举起，献宝似的递到陆琛面前，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光晕，“你看！它好香！昭昭抱着它睡了一宿！比母后宫里的熏香还要好闻！它是不是…是不是叫‘凝香玉露’呀？”她歪着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充满了求知欲和分享的喜悦，完全忘记了昨晚是谁凶神恶煞地把瓶子扔给她，又是谁被吓得缩回门板里。

陆琛看着眼前这个献宝的小女鬼，再看看她举着的、自己那瓶价值四位数的男士沐浴露，额角的青筋又开始隐隐跳动。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冰水、牛奶和鸡蛋。

“郎君，你在做什么？”李昭昭的好奇心立刻被转移了。她像个小尾巴一样，飘在吧台内侧陆琛的上方（保持着安全距离），探着小脑袋，看他熟练地给咖啡机装豆子，给平底锅加热。当咖啡机发出“嗡嗡”的研磨声时，她吓得往后飘了一小段，随即又好奇地凑近：“此物…此物在咆哮？是磨粮食的机关兽吗？”

陆琛懒得解释，专注于煎蛋。

很快，浓郁的咖啡香气和煎蛋的焦香弥漫开来。这对李昭昭来说，无疑是比“凝香玉露”更强烈的诱惑！她的小鼻子用力地吸着气，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琛手中那个在锅里“滋滋”作响、边缘焦黄、中间嫩滑的太阳蛋，小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甚至能看到一点点晶莹的…呃，虽然鬼魂大概没有口水，但那渴望的眼神简直要实质化！

“郎君…”她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可怜巴巴的颤抖，像只讨食的小奶猫，“这个…这个金灿灿、香喷喷的…是何珍馐呀？看起来…好好吃哦…”她的小手忍不住朝着煎锅的方向虚空抓了抓，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缩回来，抱着怀里的沐浴露瓶子，眼巴巴地看着陆琛把煎蛋盛进骨瓷盘里。

陆琛端着盘子，拿着咖啡杯，走向餐厅。李昭昭立刻亦步亦趋地飘在他身后，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黏在那盘煎蛋上。

陆琛坐下，拿起刀叉。李昭昭就悬浮在餐桌对面，双手扒着桌沿（依旧是虚的），下巴搁在手背上，大眼睛水汪汪的，里面盛满了全宇宙的渴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和他盘子里的煎蛋。

陆琛叉起一块煎蛋，送向嘴边。

李昭昭下意识地跟着他的动作，小脑袋微微前倾，小嘴也跟着无声地张开一点点，仿佛在同步进行吞咽动作。那期待的眼神，仿佛在等待陆琛把食物分给她一小块。

陆琛的动作顿住了。被一只鬼魂用这种眼神盯着吃饭，这体验绝对是空前绝后。他默默地把煎蛋送进自己嘴里，咀嚼。

李昭昭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吹熄的小蜡烛。她失落地垂下小脑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抱着沐浴露瓶子的手也紧了紧，整个魂儿都蔫蔫的，散发出一种“我好可怜我好饿可是我还吃不到”的委屈气场，连那半透明的身体似乎都变得更淡了些。

陆琛：“……”他感觉盘子里的高级有机鸡蛋瞬间味同嚼蜡。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对面那个散发着强烈怨念（？）的可怜小女鬼，三口两口解决了早餐，灌下咖啡，起身准备去公司。

“郎君要出门了吗？”李昭昭立刻抬起头，蔫蔫的小表情瞬间又精神了一点，只是大眼睛里还残留着对煎蛋的无限眷恋。

“嗯。”陆琛冷淡地应了一声，走向玄关换鞋。

“那…那昭昭可以跟着郎君吗？”她抱着瓶子飘过来，声音又软又甜，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昭昭保证乖乖的！就…就待在郎君身边，不乱跑，不乱碰，也不乱穿墙！”她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小脸上一片认真，“昭昭一个人在这里…好闷的…而且…”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瓶子，声音更小了点，带着点不好意思，“‘凝香玉露’…好像快没有了…”

陆琛系鞋带的动作一顿。带她去公司？带一个唐朝公主鬼魂去他现代化、快节奏、精英云集的总裁办公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光是想象那个场景，他就觉得自己的偏头痛要加剧了。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语气毫无转圜余地。他拿起车钥匙和西装外套。

李昭昭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大眼睛里的光肉眼可见地迅速熄灭，长长的睫毛垂着，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抱着瓶子的样子活像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飘回客厅中央，抱着膝盖蜷缩在阳光能照到的一小片光斑里，把下巴搁在怀里的沐浴露瓶子上，背对着陆琛的方向，小小的背影写满了“我很伤心我很孤单但是我很懂事我不闹”的落寞。

阳光穿过她，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更淡的影子。那瓶沐浴露是她唯一的慰藉。

陆琛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蜷缩在阳光里的、半透明的、抱着沐浴露瓶子的、散发着千年孤寂和此刻巨大委屈的小小身影，像一根极其细微的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荒谬！他带她去公司能干什么？吓唬员工？干扰会议？被监控拍到灵异现象上头条？麻烦无穷无尽！

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但是…

看着她那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可怜背影，再想想昨晚她缩在沙发边抱着瓶子满足的样子，还有刚才对煎蛋那纯粹的、孩子般的渴望…陆琛那坚如磐石的、以效率和利益为最高准则的内心，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