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肝肠

夜半，三更后。零零洒洒的春雨拍打在蓑笠上，

让男人不禁把手中刚买来的两斤熟肉往怀里搂了搂。“都说春雨暖人，我看寒人还差不多。

”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了自己暂时的居所，这座废弃的庙宇。他颤颤巍巍地走到火堆前，

把肉放到铺盖上，捡起一旁磨烂一半的打火石，口中吹出阵阵雾气，双手不住擦着燧石。

（呼）“凡间虽是凡间，但这物件，倒是比上面要实用的多。”待生起火来，

他捡过一旁的那口烂锅，从城隍像的背后舀来一瓢水，倒进去煮沸。而自己，

则是拾起昨日在野外捡来的沙棘枝，取下颗颗送入嘴中。只是水刚沸，肉下肚，

门外却来了个他不想见到的，不速之客。“师傅来此所为何事？”“带你回家。

”“徒儿四海无依，何有家？”在苏瑾踏入这一座破旧的城隍庙后，

只看见韩清啄着还新鲜着的沙棘，一颗一颗的嚼在嘴里，品着酸涩的汁液。“我……知错了。

”“我，我答应你，回去就和你完婚。我把我的长老之位让给你，我只待在洞府里，

哪都不去，只陪你一个人，好吗……”但是沙棘之所以为棘，正是它这些棘刺的烦人。

“师傅说——自己错了？”韩清唾出一点小小果皮后，悠游自在地靠在城隍像下看着她，

眼中满是噱意。“可我觉着，这些东西，不够补偿徒儿的损失啊。

”在苏瑾泛起些许光芒的眼神中，韩清笑着敞开他的上衣，

把心房前的那道疤揭露在她的眸中。只有她瞳孔的一阵发抖。“我看不如这样，

师傅你把这半颗心还给我，再让你那老相好给我磕一个，我再考虑接受你这些赔礼道歉，

如何？”韩清用他那干瘦的手游走在这道疤上，当着她那颤抖的眸子，

一下一下的掠过这处凸起的印记。“就让那日他的那批亲信吧，像对我那日般，

用那剔骨刀从这儿——划到这儿。”韩清故意比划着，似没有注意到苏瑾那湿润的眼眶，

和她紧咬着唇瓣的银牙。“然后——往下扎那二厘，

说了……”“再取出我这可怜儿的可怜的七宝玲珑心……”韩清似是有些落寞的微垂着眸子，

他虽修为尽失，颓丧不已。但那英俊的面庞，却反而更填一股阴郁之气，

叫他看起来更是那么的秀丽，颤动心扉。“擦的一下，

一刀两断——”只是韩清话说到了尽兴处，苏瑾也是懦到了极点，她颤着身站在门口，

倒叫韩清有些无言。韩清看着苏瑾的这副丑态，知道自己自讨无趣，索性便披好上衣，

朝她向外挥了挥手。“滚吧，没诚意的懦夫。”说罢，把那扔在地上的骨头往火堆里一扔，

他爬到城隍脚底下，盖上那层薄被，自顾自地睡了去。只在火光的摇曳中，

忽闪着苏瑾眼中的绝望，不甘，与悲凉。——“为师……想要你一物。”清寒峰，

大弟子韩清屋内。原本独自一人吃着晚饭的韩清，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他那冷漠的师傅，

竟亲自找上了他。一时他有些受宠若惊，想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在伸出的一瞬却又顿在空中，

颇是僵硬的转变手势，示意她往里走。“师傅先请坐，弟子，弟子这就为您准备些吃食。

”没等苏瑾说话，韩清便着急忙慌地起身走进了厨房，四处捣鼓着。而苏瑾本该下定的决心，

此刻却又迟疑了。她的目光所致，是她这徒弟刚才那简陋的吃食：两个馒头，一道素菜，

便是没有了。“弟子已然辟谷，这菜不过是……不过是怀念曾经的味道，做一顿尝尝罢了。

”没过多久，韩清便端来了一盆鱼汤，只是看到苏瑾看他的饭桌，有些尴尬的解释着。

“师傅尝尝这条鱼，这鱼是弟子十年前与灵兽峰的大弟子赌赢来的青纹斑鱼，

对师傅您这种境界高的修士乃是大补之物。”她这弟子，颇是热忱地寻来两个碗，

一个为她夹入几块鲜嫩的鱼肉，一个则是为她晾着鱼汤。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中，

苏瑾盯了良久，才举起筷子来。“往后，莫要赌了。”她夹起一块鱼肉来放到嘴里咀嚼着。

味道虽鲜，但她烦闷的心情，却是不愿品味半点味道。“师傅，可是有什么心事？

”苏瑾闻言，抬眸看向了她这徒弟。七宝玲珑心——这便是他入宗时最大的保障。一点即会，

一触即通。强大的理解力让整个修仙界的天骄都为之黯淡。但，

七宝玲珑心还有更为惊人的能力。它可医废躯，肉白骨。（“苏峰主，如今能救白华上仙的，

只有那枚七宝玲珑心了啊。”）（“不会多要，我们只需半颗，半颗就好。

”）（“你那徒儿死不了，还能救回白上仙。”）（“苏峰主，拜托了。”）那白华，

乃是她刚入门时便倾慕的对象。一剑定南北，叫那魑魅魍魉不敢现世一百载。他那仙人之姿，

连带他那一身迎风猎猎的洁白长袍，一同刻在了她懵懂的心里。只是谁能想到，

儿时的偶像在五百年后，会需要自己的救治呢？偏偏，她的弟子，

是那千年才会出现一颗玲珑心的载体。她看向韩清的眼神中，充满了犹豫。“徒儿，为师，

有一物相求于你……”“弟子这条命便是师傅捡回来的，自那年干旱时，若是没有师傅，

弟子也活不到今日，更无法有现在的实力。”“所以不论是弟子的什么，

师傅尽管拿去变好了”苏瑾闻言一怔，不由露出了一抹笑颜。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徒儿是如此的乖巧懂事。是了，以前自己只会骂他逆徒，不学无术，

不知长幼。她暗地里下定决心，待她医治好了白华后，定要给他一些补偿。苏瑾想了想，

就拿自己师傅当年赐给她的那枚千年雪莲吧，这枚奇物，是自己五百年来最为珍惜的宝贝。

而他值得。“为师，意欲取你半颗心。”“你可能不知，五百年前，在当时有位天骄，

三年筑基，五年结丹，十年化婴。短短四十载，便走完了普通人二百年的历程。

”“他在四百年前的那场人魔大战中占尽风采，连我都为之倾慕。”“可如今他却渡劫失败，

几度陷入死亡。只有你那颗七宝玲珑心可以救他。”“他的医师与我说了，只要半颗就够，

不会让你死的，白华他也可以得救。一举两得之事……”她在说这些话期间，

好似心情也变好了不少，觉着这鱼也是有味的，这汤也是鲜美的。苏瑾美美地想到，

没成想她这弟子还能下得了厨房。不若待他痊愈，把自己的一些珍宝取出让他烹饪，

定是十分美味的。她吃着鱼，喝着汤，说着话。却是没有注意到面前——那一步步陷入阴郁，

浑身颤抖，紧咬着牙的弟子。“这么看来，师傅是心悦与他咯。”一时间，

那碗鱼汤的灵力涌进她的丹田，这缕缕暖意不由让她脸色微红，暗叹好生舒适。

“嗯——”对了，徒儿刚才说什么来着？当她转眼看向韩清时，只看到一个气急反笑的面孔。

“原来，原来如此——”“哈哈哈……”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她这宝贝徒弟眉色骤变。

“苏仙长日理万机，这点小事我韩清也是能一个人去的。”只是她一时间觉得，

他好像离自己远了好多。“等——”“只是苏仙长久居洞府不知与人交流。

还望那白长老出来后，可别像对我这般龌龊。”“师傅……苏仙长。”她心中警铃打起，

看着韩清走到门前，莫名其妙地朝她捧手鞠躬。让她不由站起身来。“从此以后，

你我恩断义绝，不再往来。”语毕，摔门而去。只留她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瑾站在原地停顿良久，她不明白韩清为何突然要与她断绝关系。明明和他说了，

不会要他命，出来后自己还会拿出那枚雪莲为他调理身体——说了吗？顿时，

苏瑾意识到了不对。她慌张地回忆着刚刚这段时间里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白华他也可以得救。一举两得之事……”“一举两得之事……然后呢？

”苏瑾不由得感到一阵天昏地暗。她竟为了满足那口舌之欲，忘了说出她的补偿。

他莫不是认为，被自己卖给了白华，做了肉药材。“不，清儿，为师不是这意思，

不是……”她的思路不由自主地继续沿着刚才的断章捋了下去。为什么要捋？

我还做错了什么吗？我还——“刚才，他问我什么来着？”苏瑾双手撑在饭桌上，

颤抖着身子，一双美丽的眸子如今只有惊恐。“我，喜欢白华吗？”苏瑾急忙逃出洞府，

御剑朝着白华的福地赶去。她自幼父母双亡，独自一人爬到天华山脚，拜师入了门。

自师傅圆寂，领了峰主后，她唯一称得上亲人的，只有韩清一人。所以她必须阻止这一切，

否则，将悔恨终生。她心里想着，要拦下徒儿，把那枚雪莲现在就送给他，拉着他道歉，

再不行，再不行就把那枚储物戒戴在他手上，本来就是自己养大的，这有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忽地，因她思绪大乱，就连自己的本命宝剑都控制不住，

朝着地面垂去。苏瑾倒在泥地上，那淡雅的衣裳如今被泥土所沾染，

多了几分仙子堕凡尘的味道。她看了看四周，自知离白华所在地方不远，

索性便迈开腿跑了起来。“混账，若是清儿出了事，我宁可炼了你这把废剑！

”她咬着牙奔驰着，心里不断乞求着徒儿走的不要太快，

求那些老不死的医师会有准备仪式暂缓片刻。求自己能够阻止这场闹剧。

直到她看见那扇碧丽堂皇的大门前，守着的两名元婴期修士。“苏仙子，是苏仙子。

”“多亏了苏仙子啊。”那两名元婴修士见到她后笑着走来，见她一身泥土虽有些疑惑，

但也不会过问。“多亏了苏仙子找来的七宝玲珑心，如今我家主公性命无忧，真乃一大幸事。

”“是啊，主公能活下来，接下来的二次人魔大战才有更高的把握获胜啊，我两人言微轻，

但也向苏仙子的大义而敬佩。”苏瑾红着眼，顶着满头蓬乱的头发，

他们二人的话半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问道，“我的徒儿，在哪里？

”“韩小道友已经先一步进殿内了，苏仙子无需担心。”突然，他二人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直勾勾地栽在了地上。“咳咳，发生什么了！”“是，是苏仙子。

”苏瑾终究是一名渡劫期的大能，他二人不过小小元婴，在苏瑾施法下能活过便是万福。

“为，为何如此啊？”是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出，苏瑾突然动手的理由。但殿内长老众多，

量苏瑾一时走火入魔，也不会耽误主公的治疗吧。“罢了罢了，我们看好门就是了。

”苏瑾孤身闯入白华在宗门内临时住下的地点，宗主殿。她早该想到的，

她那口中蠢笨的徒儿，也曾是四海八荒里顶天的天才。白华四十年元婴，

她的清儿三十年便入元婴，近日甚至在突破化神的边缘。已他的才智，又是宗门以内，

怎么就飞不进这硕大明显的宗主殿呢？“诶，苏仙子来了，快快请坐。

”而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帮人的笑脸。“多亏了苏仙子的宽仁，

我家主公才能保全性命。”站在她面前的，是白华的管家，也是告知她七宝玲珑心作用的人。

“如今我家主公既然复苏在即，自然是少不了对苏仙子的补偿。”他从袖口中掏出一纸文书，

双手递给了苏瑾。“老朽自作主张，将白家一成的珍宝赠与苏仙子。我家主公的命值这个价，

那半颗七宝玲珑心，更值这个价钱。”白家在白华的带领下，早就是此方世界的名门望族。

这一成的珍宝，或许比她这一峰数十年相加都绰绰有余。“清儿他，现在在哪？

”管家见她神色不对，将文书放在一旁，严肃看着苏瑾。“苏仙子，大局当前，

万不可有妇人之心。”“纵使七宝玲珑心有非凡成就可证大道，但人魔大战在即，

你那徒弟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主公的意义的。”“老朽能保住他的性命，这一成的宝物，

也有弥补这位天骄的意味在。之后的事，便交给苏仙子了。

”听着大门内喜不胜收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着，苏瑾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完了，

一切都完了。——苏瑾眼看着灯火亮起，自己那无神的眸子盯着紧闭的大门良久，

没有半点动静。直到那扇大门，被人费劲的从里面推开。苏瑾才终于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韩清。

“清儿！”苏瑾激动地跑到韩清的身边，像是献宝似的捧上了自己的那朵千年雪莲。“这是，

这是祖师当年赐给师傅的宝物，可以温养心神，拿来给你恢复再好不过了。”“还有，

还有白家的一成宝物，师傅都不要，都给你，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现在吧，

为师现在就滴血契约。”“还有，为师，为师知道你心悦着我，等你伤好了，

我就与你结为道——”“苏瑾！”就在苏瑾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

韩清的一声怒吼把她生生顿在了原地。然后，她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将永远刻在她心头的一幕。她那心中的另一半，那本该白净的袍子，

如今上衣却是鲜血淋漓地扎在她眼里。而脸上的神色，只让她感到恐惧。少年那惨白的嘴唇，

蠕动了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我的丹田毁了，它连着心。”“再也不能修炼了。

”这短短的十七个字，却比那渡劫的天雷还要刺耳。打在了苏瑾的耳畔。“不，不能修炼？

他们没和我说过会这样啊。没有——”（就当是给他的补偿。）一时间，苏瑾瞪大了眼睛，

她这时才回味出，那老管家脸上的神色为何。是了，苏瑾醒悟了，

若是丢了半颗心能没有半点副作用的话，白家又怎会自断一臂似的掏出了一成的宝物。

他们在补偿，补偿一个天骄，因为他们而不能修炼的天骄，被他们硬生生拖入凡尘的天骄。

啪嗒。一时间，苏瑾拿不稳手中的雪莲，任由它滑落跌倒在地。她一时不敢看着韩清，

但想要挽留他的决心，让她仍死死地跟在后面。韩清任由发丝掩盖在眸子前，

默不作声往前走。“慢，慢点，你还有伤，我扶着你——”而回应她的，是韩清忍着剧痛，

摆开了她的手。“我，我们回洞府吧，没有修为也没关系，我会养你的，以后四海八荒，

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的。”韩清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

沉着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苏瑾怎么能看不出来，他的目标是那宗门大阵，

他想以废人之躯，离开这里。“别，师傅求你了！别离开我！

”苏瑾一时也顾不上什么长老的名号，仙子的名号。她跪下拉住他的手，向上看着，

乞求着垂怜。“跟我回去吧，我没有你不行的，清儿。”而韩清好似回心转意了般，

站在原地不动了。正当苏瑾的心头涌出一股欢喜时，韩清出口的一刹那，就把她打回了原型。

“你认为天华宗，会养一个什么也干不了的废人吗？”“我，我会——”“少放屁了！

宗门勒令规定，对宗门已无贡献者，驱逐出门，永生不用。

”韩清的脸上不自觉地咧出一股寒笑。“凡人？废人……呵呵呵呵。

”苏瑾早就不知道她该干什么了。该说的她已经都说了，若是动手绑走，

韩清现在虚弱到连她一招都吃不下。所以苏瑾只能牢牢地拽着韩清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撒手……”而苏瑾的执着，反而是点引了韩清这一晚的怒火。“**！我让你撒手！

”一瞬间，苏瑾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劲也因此小了许多，被韩清抽走后，

顺带将她一脚踢到在地。“你，你说什么？”苏瑾满脸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

那温润如玉的韩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呵，叫我剖心救情人的是你，

留我的也是你。苏瑾，我不是你养的面首，没必要舔着你这张烂脸！”“我！

我没有——”“是！你当然没有！你一直爱的就是他白华！我是什么？

我是你留在身边备用的药材，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苏瑾！

”就连远处那些吃瓜的弟子们也被韩清的气势所吓，顿在了原地。“我本是万众瞩目的天骄，

未来按部就班就能成就果位的天才……”苏瑾愣在原地，

将韩清那不带掩饰的恨意尽情刻在了记忆里。“都拜你所赐，我一无所有了。”“畜生。

”说罢，没有理会呆愣在原地的苏瑾，韩清就这么一步步，一步步，走向了远方。废人离宗，

以宗门守山大阵判定放行。众弟子看到韩清毫无阻力地踏出山门后，不住交头接耳着。

但长老们都知道，那剩下的半颗玲珑心，可是再也没什么用了。用作药材无用，

自身修为不增，甚至还要天材地宝来维持那颗玻璃心的平衡。“否则性命难保啊。

”——“都不打坐吗？明日我要课堂上一一查验，快去！”执法长老李延从大殿内走出后，

看到殿外的这般景象，便出声遣散了他们。“尔好歹为一峰之主，如今显出这份姿态，

是嫌你们清寒峰人多吗？”李延走到他面前，满头白发的他盯着瘫在地上不成气候的苏瑾。

“一饮一啄，不过天定。你当年若是晚收留他四十年，白华便找不到这枚玲珑心。

但他却是来了，正好赶在了这次大战上。”“人族可以损失一个没有发展起来的天骄，

但不会让一个能扭转乾坤的人陨落。”“况且，白华已经踏到那道门槛了，不能让他陨落，

这是宗门的意思。”“言尽于此，好好想想吧。”说罢，李延探着步子离开了这里。

苏瑾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回到韩清的洞府中。她盯着饭桌上的那碗冷了的鱼良久，

好似要宣泄自己的愤懑般一锅推倒在地。可随后却又流着泪蹲下身来。

一点一点的捡起这粘上泥土的鱼肉，放入嘴中抿着，夹带着自己淌下的清泪。“好苦，

好难吃……”苏瑾忍着想要吐出来的念头，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她拖着身体走到床前，

伏在这张略显单薄的被褥上，双手紧攥着两角，搂入怀中。“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苏瑾嗅着韩清的气味，只能依靠着这微薄的气息，来填补心上的空洞。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多看一眼韩清，仅此而已。“为师，错了……”——“诶！

嘬嘬嘬——过来给大爷磕一个，今儿这肉饼就是你的了。”“你去把那老乞丐打一顿，

老子带你吃香喝辣的去。”“从爷我这胯下钻过去，这二两银子，就赏给你了。

”“哈哈哈哈！蠢猪！贱狗！”……（滴答，滴答。）第八百天了。“天上有万法百道，

为何就没有一招能让我站起来。”“累了，不想撑下去了。

”韩清裹了裹身上略显单薄的破烂衣服，两眼无神地看着门外飘起的漫天大雪。

他看着手中早就用成小块的燧石，索性一把扔了出去。靠在城隍像前。

没有管门外那两道蠢蠢欲动的灵气。“你说，人们总是夸神仙爱人，我看爱个求。

”韩清拍了拍这桩大像的脚，露出一抹笑意。“我又听别人说，神仙都是断情绝欲的。

所以他们也提不起这个所谓的爱民如子，嗯？”随后他故作轻松地躺在了城隍脚跟前，

幸亏这像，硕大无比。“反正老子都快死了，爱怎么说怎么说。鸟儿朝天脚蹬直。

孟婆碗前溜一遭，下辈子还是条好汉！”韩清卯起最后的力气，把右手攥成拳头向上挥去，

大笑着，唱着，哭着。“我乃玲珑儿，十六遇仙人，五载铸道基，五载化仙丹，五载历凡间，

五载破红尘。”“三十六年塑元婴，四十年来欲化神。”“我恨啊！”顿时，

他的喉间射出了一口黑血，溅在了城隍那庄严的衣着上。他喘着粗气，右手死死按在胸口上，

企图让自己好受点，不过当他看到那股血渍时，倒是笑了。

韩清笑指着城隍那无悲无喜的面孔。“呵呵呵呵，你瞧瞧你。你也不过凡泥之躯。

”“说什么仙凡有别，我却道都是烂泥一坨。”他边咳边笑，边笑边咳着。

直到门外凝成一股黑气，站在那，不动如山。“管你勒，我是死到临头了。

”“我这坨好吃的臭泥，要下地去啦。”随后，寒光一闪，人头落地。

他为之献出半颗心脏的大战，打响了。……“接到外出弟子的探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