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断剑缘

1寒江孤影我叫苏青鸢，记事起便是临江镇义庄旁的孤女。那年隆冬，江面上结着薄冰，

我缩在破庙里啃着冻硬的窝头，忽听得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雪沫子卷着寒气涌进来，映着门外立着的少年——他身披玄色斗篷，

腰间悬着一柄未开鞘的青锋剑，眉目清冷如霜，却在看到我时，

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你便是苏青鸢？”他声音低沉，带着江湖人特有的沙哑。

我怯生生点头，手里的窝头“啪”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捡起窝头，

又从行囊里掏出半块熟肉递给我。肉还带着温热，我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起来。他看着我，

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我叫沈慕言，奉师命寻你。你父亲是‘寒江剑’苏凌尘，对吗？

”父亲的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我混沌的记忆。我只知道他是个剑客，死在了一场江湖仇杀里，

却不知他还有“寒江剑”的名号。沈慕言说，我父亲是他师父的故交，

临终前托他照顾我。“跟我走吧，”他站起身，斗篷在风雪中扬起，“往后，

你便是我沈慕言的人。”我攥紧他给的熟肉，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第一次觉得，

这冰天雪地似乎也没那么冷了。他带我离开临江镇，一路南下。他话不多，

却总在我走不动时背着我，在我饿的时候把干粮分给我。我渐渐知道，

他是“清风剑派”最年轻的弟子，天赋卓绝，是师门寄予厚望的明日之星。而我，

成了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负责打理他的衣食住行。沈慕言练剑时极专注，

青锋剑在他手中舞得如银龙出海，剑气劈开晨雾，总能惊起林中宿鸟。我常坐在树下看他，

看他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看他剑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偶尔会回头看我，

眼神柔和：“青鸢，去帮我取些水来。”那时的我以为，岁月会一直这样平静。

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我是默默相伴的小侍女，直到他在江南名动天下，

直到那柄青锋剑，染上了不属于江湖的恩怨。2烟雨楼船江南的春天，雨丝如愁。

沈慕言奉师命追查“鬼面帮”的踪迹，一路追到了秦淮河畔。秦淮河上画舫连片，

歌女的琵琶声伴着水汽弥漫开来。沈慕言嫌这地方靡靡，却不得不扮作富商，

混入烟雨楼探查情报。我扮成他的小厮，跟在他身后。他换上锦袍，卸下佩剑，

眉宇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润。楼上雅间里，坐着江南织造府的千金——柳如眉。

她一身粉色襦裙，肤若凝脂，见到沈慕言时，眼波流转，笑意盈盈：“这位公子，

可是第一次来烟雨楼？”沈慕言淡淡颔首，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房间角落的暗格。

我知道他在找鬼面帮的信物，却不料柳如眉忽然举杯：“公子若不嫌弃，

便陪小女子饮一杯吧。”沈慕言推辞不过，举杯浅酌。我站在一旁，

看着柳如眉巧笑倩兮地与他攀谈，心里莫名有些发堵。她问他家世，问他喜好，

他皆含糊应对，唯有提到剑法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光彩。

柳如眉拍手笑道：“原来公子也是爱剑之人，小女子虽不懂剑，却藏有一柄前朝古剑，

不知公子可愿鉴赏？”沈慕言眸光一凝，随即笑道：“若能一睹古剑风采，是慕言之幸。

”他们移步内室，我被拦在门外。隔着屏风，我听见柳如眉的声音娇柔婉转，

又听见沈慕言的声音低沉悦耳。不知过了多久，他出来时，袖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而柳如眉送他到门口，眼神里满是依恋：“沈公子，明日可还来？”沈慕言点头：“自然。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公子，那柳**……”“她是鬼面帮分舵主的女儿，

”沈慕言打断我，从袖中拿出一枚刻着鬼面纹样的玉佩，“方才在她房里找到的。不过，

这女子似乎对我有意，倒是省了不少功夫。”他说得轻描淡写，

我却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往后几日，他每日都去烟雨楼，有时是为了探查情报，

有时却只是陪柳如眉喝茶听曲。我看着他为柳如眉弹奏琵琶，看着他为柳如眉描眉作画，

那些他从未对我做过的事，一一做给了别人。一日，我替他收拾衣物，

从他袖中掉出一支珠钗，正是柳如眉常戴的那支。我捏着珠钗，指尖冰凉。

沈慕言进来时看到了，愣了一下，随即道：“哦，是柳**不小心遗落的，我明日还她。

”“公子，”我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我们还要在江南待多久？”他正解着腰带，

闻言动作一顿，回头看我，眼神复杂：“青鸢，江湖事不由人。等查清楚鬼面帮的底细，

我们就走。”他的语气疏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冰。我低下头，将珠钗放回他袖中，

只觉得秦淮河的烟雨，湿了我的眼，也湿了我那颗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心。

3剑影情仇沈慕言利用柳如眉的感情，顺利拿到了鬼面帮总坛的地图。临别前夜，

柳如眉在画舫上设宴送他。我远远站在岸边，看着画舫上的灯火映着她的笑靥，

听着她弹唱的《长相思》。沈慕言坐在她对面，偶尔举杯，神色却有些恍惚。忽然，

画舫四周亮起无数火把，鬼面帮的人将画舫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柳如眉的父亲，

他指着沈慕言怒吼：“好个清风剑派的小子，竟敢利用小女，偷我帮信物！

”沈慕言脸色一变，拔剑出鞘，青锋剑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冷光：“老匹夫，你们残害忠良，

人人得而诛之！”厮杀声骤然响起。沈慕言以一敌众，剑招凌厉，

却不料柳如眉忽然挡在他身前，对她父亲喊道：“爹，放他走！”她父亲又惊又怒：“眉儿，

你……”就在这瞬间，沈慕言趁机突围，青锋剑却不慎划伤了柳如眉的手臂。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纵身跃向岸边，拉着我狂奔。

身后是鬼面帮的追杀，前方是茫茫夜色。沈慕言带着我躲进一处破庙，他手臂中了一剑，

鲜血浸透了衣衫。我急忙替他包扎，手指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忍不住颤抖：“公子，

你为何不杀了柳**？”他闭着眼，气息有些不稳：“她终究救了我。

”“可她是敌人的女儿！”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她差点害了我们！”“青鸢，

”他睁开眼，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江湖不是非黑即白。柳如眉本性不坏，只是身不由己。

”我怔住了。在他心里，柳如眉是“本性不坏”，而我呢？不过是个需要他庇护的孤女。

破庙外风雨大作，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比这风雨还要遥远。

后来，我们回到清风剑派，沈慕言因剿灭鬼面帮有功，被师父提拔为长老。

他成了江湖中人人称道的“玉面剑侠”，而柳如眉竟也离开了江南，寻到了清风山，

说要出家为尼，赎罪修行。沈慕言时常去庵堂看她，有时是送些药材，有时是陪她说话。

我远远见过一次，柳如眉穿着素色僧衣，臂上的伤疤清晰可见，而沈慕言站在她面前，

神色温和，像极了当年在秦淮河畔的模样。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东西，

从他在烟雨楼为她弹奏琵琶时，就已经变了。青锋剑能斩断江湖恩怨，却斩不断人心的痴缠。

而我这颗跟着他走了万里的棋子，终究要被他放在棋盘之外了。

4瑶台镜碎沈慕言的名声越来越响，前来提亲的人踏破了清风剑派的门槛。

师父属意于武林盟主的千金——楚嫣然。楚嫣然不仅貌美，更是身负“玄冰诀”，

与沈慕言的“清风剑法”堪称绝配。亲事定下的那天，清风山张灯结彩。

沈慕言穿着喜服，在正厅接受众人道贺。我躲在角落，看着他脸上得体的笑容，

只觉得那身红衣刺眼得厉害。楚嫣然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笑靥如花：“沈郎，

你看这喜帕如何？”他低头看了看，温声道：“好看。”简单的两个字，

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这些年，我为他洗衣做饭，为他处理伤口，为他在深夜守着炉火温药，

却从未听他对我说过一句“好看”。婚礼前夜，我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

沈慕言却忽然来到我的房间，手里拿着一个木盒。“青鸢，”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这些年辛苦你了。这个给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玉簪，

雕着精致的兰草花纹。这是我年少时随口提过喜欢的样式，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公子，

”我把木盒推回去，“青鸢只是个侍女，不敢收如此贵重的礼物。”“你不是侍女，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在我心里，你……”“在公子心里，青鸢是什么？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还是……”我的话没说完，

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明日我便成婚了，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他转身离开，

背影决绝。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原来，在他心里，

我连一个明确的身份都得不到。婚礼当天，鼓乐喧天。我趁着混乱，偷偷离开了清风山。

山门外，柳如眉穿着僧衣站在那里，看到我时，她叹了口气：“你也走了？”我点点头。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沈慕言早些年写给我的，你看看吧。

”信纸上是沈慕言熟悉的字迹，却写着我从未听过的话：“如眉，自江南一别，夜夜思君。

青鸢虽好，却不懂我心中抱负。待我功成名就，定娶你为妻……”后面的字我已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