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婚

林小鹿的VR眼镜突然弹出广告时，她正在元宇宙超市挑选虚拟西兰花。一个全息投影的离婚证在眼前旋转，金边黑底的烫金字体闪烁着诱人的光芒："第二婚半价！限时抢购元宇宙离婚套餐！"

"什么鬼..."她伸手想关掉广告，却误触了"立即体验"按钮。眼前的超市货架瞬间坍塌，重组成了一个虚拟民政局大厅。大理石地面上投射着各种套餐选项：

「基础版：电子离婚证+虚拟财产分割（99元）」

「豪华版：全息离婚典礼+AI证婚人（520元）」

「尊享版：区块链存证+元宇宙再婚预约（1314元）」

"亲爱的用户，检测到您已连续登录婚姻系统1095天。"AI客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是个温柔的女声，"推荐您选择'冷静期加速包'，立即离婚立减30天！"

林小鹿扯下VR眼镜，发现齐朗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是同一个广告的平面版。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代码里最恶心的bug。

"你点的？"林小鹿把眼镜扔到沙发上。

齐朗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是算法推荐。他们收购了DivorceTimer的用户数据。"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看，最便宜的套餐还带弹窗广告..."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手机突然弹出全屏通知："您的好友'晴天'购买了元宇宙婚礼套餐！点击参加她的虚拟二婚典礼！"

林小鹿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点开了详情页。晴天的虚拟形象穿着雪白婚纱，站在像素风格的教堂里。新郎的建模明显粗糙许多，但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熟悉的光——正是那枚刻着"QL♡QT"的铂金戒指。

"这算赛博冥婚吗？"齐朗凑过来，呼吸喷在林小鹿耳后。

没等她回答，门铃响了。快递员递来一个印着"MetaDivorce"logo的包裹，签收人写着"齐朗先生和林小鹿女士（即将失效）"。

包裹里是两张烫金边的黑色卡片：

「诚挚邀请您体验元宇宙离婚典礼」

「首对用户可获赠虚拟孩子抚养权模块」

林小鹿把卡片对着光看，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离婚后立即匹配灵魂伴侣，大数据保证比现任更合适！"

"要试试吗？"齐朗突然问，语气轻松得像在问要不要点外卖。

VR眼镜重新戴上后，他们站在了一个纯白的虚拟空间里。AI证婚人是个穿黑袍的卡通猫，正用机械音朗读《离婚誓词》：

"你是否愿意解除与对方的婚姻关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林小鹿的虚拟形象突然卡顿，手臂像故障的机械一样抽搐起来。齐朗的化身则不断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

"系统检测到异常！"AI猫的耳朵竖了起来，"双方情感残留值超标！建议购买'记忆清除插件'！"

他们同时摘下眼镜，现实世界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茶几上的黑色邀请函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像某种劣质游戏道具。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林小鹿把邀请函折成纸飞机，"晴天在现实世界还没离婚。"

齐朗的眼镜片上反射着纸飞机的轨迹："元宇宙里QL同意离婚了？"

"不，"林小鹿指向手机屏幕——晴天的虚拟婚礼直播还在继续，新郎的建模突然变成了病床上那个男人的样子，"是QL醒过来了。"

直播画面里，晴天的虚拟形象突然跪地痛哭，像素化的眼泪在空中凝结成数据流。AI证婚人不知所措地转着圈："检测到婚礼异常！是否转换为康复庆祝套餐？"

齐朗的APP突然弹出推送："您关注的'晴天'更新了状态"。点开后是张病床边的合影——真实的晴天握着QL的手，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重新配对成功。配文是："元宇宙离婚套餐已退款。"

林小鹿的VR眼镜还在沙发上闪烁。AI客服的声音从没关紧的缝隙里漏出来："亲爱的用户，您预定的离婚典礼即将开始..."

齐朗走过去，按下强制关机键。寂静突然降临，只有窗外知了的叫声填补着空白。

"要不下载个元宇宙婚姻咨询师？"他半开玩笑地问。

林小鹿拿起那张被折坏的邀请函，慢慢展开："你知道吗？晴天老公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什么？"

"'把戒指...还给人家...'"林小鹿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他以为那枚戒指是借来的。"

齐朗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数据线指环。这个动作他最近越来越频繁，金属丝已经在指节上勒出了红痕。

当天晚上，林小鹿的闲鱼突然收到一条新消息。是晴天发来的："戒指想物归原主，方便见个面吗？"

医院走廊比上次明亮许多。晴天推着轮椅走出来，QL的膝盖上放着那个熟悉的丝绒盒子。他的手指还不太灵活，但已经能稳稳地握住妻子的手。

"其实..."QL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昏迷时...一直能听见戒指...落地的声音..."

他缓缓打开盒子——两枚铂金戒指并排躺着，内圈的刻字被重新打磨过。林小鹿的那枚现在刻着"QL♡LXL∞"，而晴天夫妇的则是"QL♡QT∞"。

"元宇宙里...时间可以倒流..."QL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但现实里的每一声...都算数..."

回程的地铁上，林小鹿转动着回到手中的戒指。戒圈比记忆中小了一圈，需要用力才能推到指根。齐朗的手机亮着，屏幕上是他们那个被暂停的离婚倒计时APP。

"投资人又发邮件了。"他轻声说，"问我们要不要开发'复婚计时器'。"

列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了一切。在重新见到阳光的瞬间，林小鹿突然说："记得我们的VR离婚典礼吗？"

"那个bug百出的灾难现场？"

"当时AI说我们情感残留值超标..."林小鹿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知道它建议怎么处理吗？"

齐朗摇摇头。

"购买'记忆扩容包'。"林小鹿笑了，"因为——"

"——有些数据，不该被删除。"齐朗接上了后半句。

站台上的广告牌正好切换到元宇宙离婚套餐的促销信息："第二婚半价！"的标语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但他们谁都没有抬头看一眼。